情不想让我知道,你有你的秘密,你不想和我说,没关系。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开心,你看看我啊,唉……”
黎宝山长吁短叹,苦笑着:“我现在连让你开心也做不到了。”
枯云撑不下去了,他突然抓紧了黎宝山的手,看着他道:“你真心实意地对我,我骗你,对你说谎话,我受不了了……黎宝山……这几天,我不是在烦恼陆春寒的事情,你说我冷血也好,怎么想我都好,我和你坦白吧,他的死活我一点都不在意。”
枯云的手在发抖,黎宝山的右手搭在了他手背上,脸上的苦笑早已成了很淡很柔和的微笑。
“我们起来说吧。”他说道,将枯云搀了起来。
枯云跟着他到床上坐下了,新公寓房里的家具很简单,卧房里除了衣柜,就只有这张大床。
“那天我溜出去一整晚,到了白天才回来,我说我是去找陆春寒了,我撒谎了。”枯云说,不敢看黎宝山,黎宝山鼓励似地劝慰他:“你看着我说,这点事我又不会生气,你总不至于是去找什么乐子去了吧?”
枯云抬起头大喊:“这绝对没有!”
黎宝山笑了两声,枯云脸一红,眼睛斜斜看着地板,道:“我那天晚上睡不着,想在路上闲逛会儿就回来的,结果却让我遇到了我的……”他顿住,吞吞唾沫才继续说:“遇到了我的大嫂和侄子……”
“少爷从前不是家里的……”
枯云无奈一笑:“你听说过我的事情是吧,父亲是美国来中国的学者,母亲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对吧?”
“尹四和我讲的。”
“你相信吗?”
黎宝山笑着:“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枯云短促的呵叹了声:“那你别信这个故事,这是我编的。”
这句话讲出来,他如释重负,整个人忽然都松弛了,也有余力能看黎宝山,能正正经经地笑着看他了。
“无论你听了这个故事后怎么看待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继续再欺骗你了,”他进而道:“老爷子姓枯,从前是个生意人,后来身体不好,带着全家老小回了老家休养,他抢了别人在山上的大屋子来住,放火烧死了那一家人,烧荒了一片地还不够还抢别人家的女儿……我的母亲是个俄国人,老爷子出外打猎的时候把她抢了过来,后来有了我,我和母亲一直住在山下。她的人不很机灵,我长大了些,左邻右舍的小孩儿动不动就管我叫傻子的儿子。
“后来有一天,一个人闯进了我们家,他带着枪,”枯云哽住,望着远处,他的脸上没有了表情,变得冷漠,“他一枪杀死了我母亲,把我拖回了大屋里。之后我知道,他是老爷子的大儿子,我该叫他大哥。”
“我在那里过了十几年猪狗不如的生活,枯家上下只有我大嫂对我好过,她也是命苦,天天被我大哥打,被老太太教训,还被三小姐欺负。大嫂偷偷给我塞过馒头烧饼,还有一个人对我也不赖,就是荣先生,老爷子的生意全都变卖后留下了几处房产在上海,荣先生每隔一阵子就会带着这些房子收来的租金来枯家看看。他教我认字,读书,我试着偷偷跟着他上火车,没能成功,”枯云想起了许多往事,低下了头,说,“我被抓了回去,再后来……某一天荣先生生病,一位林先生自称代替他来枯家,”枯云的睫毛上下扇动,他抬起了眼睛盯着黎宝山,“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老爷子抢了别人的大屋来住吧?”
“嗯。”黎宝山牢牢握紧他的手。
“这位林先生就是那被赶出去的一家人里逃出生天的孩子。他是来报仇的。
“他放了一把大火,我是他的……帮凶。
“火灾里活下来的只有大嫂,她的儿子,一个佣人,还有我。”
枯云将栾美莘和女佣阿珍的经历告诉了黎宝山,他又说起他自己的故事:“我搭火车到了上海,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荣先生,他很同情我,我骗了他,我告诉他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我需要钱,我要活下去。”
枯云看着衣橱下面那翘起的几个纸张尖角:“我得到了老爷子的所有房产,后来荣先生病逝,我也不想在上海住了,换了南京的一些地契去了南京生活。”
故事说完了,枯云忽地想起了那天在白俄区小酒馆里见过的那位卖火腿的俄国女郎。
他不认识她,更没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她,她只是在某一刻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他那总是傻乎乎地笑着,抱着他,摇着他,轻声对他哼唱俄语民谣的早逝的母亲。
枯云靠在床头,音调平稳的诉说着:“我杀过人,三小姐不是被大火烧死的,林先生对她开了一枪,没有致命,是我杀死的她。”
“我还往老大身上泼油,我看着他烧起来,我希望他身上的火烧得更旺更大,我想要他死,我要他们全部都死。”
他的情绪缓缓地在语言下流动,并不激烈,他问黎宝山:“我不是什么好的出身,我父母的相遇根本没有爱情的成分,我甚至……还继承了那老家伙的野蛮,你明白吗?我……”
黎宝山不响,对视中,枯云咬紧嘴唇:“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我杀过人啊!我还一点都不后悔,一点都不愧疚……”
“我的身世也不好,我也杀过不少人,我也不觉得后悔愧疚。”黎宝山来回抚摸着枯云的手,他从枯云的故事里听到的不是恐怖,可怕,而是又一串的惊喜,他复杂的过去和身世似乎让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