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地闹了一阵,几只叫花鸡终于出炉。不知是穆白的泥裹得不够厚,还是南宫清晏把火拨得太旺,连开了两只都外头有些焦了,里头却没完全熟透,到了第三只,刚一敲开坚硬的土壳,那香气就一下子传了开来。连泥带毛地剥了个干净,只见鸡肉色泽晶亮,一看就鲜嫩无比,诱人极了。
连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只由着两个孩子瞎折腾的忠叔和南宫辙都有些意外:“哟,阿白你还有这么一手绝活?”
穆白乐滋滋地翘尾巴:“那是,这里材料简陋,若先用盐、糖、黄酒一类的抹在鸡肚子里腌渍一会儿,再塞进香菇肉丁板栗一类的馅儿,加点油,用荷叶包裹好了做出来的叫花鸡才叫真正的绝呢,以后有时间了一定做着吃一次!”
南宫清晏仰着一张花脸想了想,眼底亮了起来。再想想这么久了,自己都鲜少吃到阿白的私房菜,头顶幽幽地升起了一片怨气,感觉自己错过了无数的美味。
更哀怨的是穆白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欢乐地把手上的鸡肉撕成了两半,分给了忠叔和南宫辙,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献宝的样子。
忠叔和南宫辙自然让穆白先吃,在三人一片和乐融融的推让中,除了捣乱没出过力的南宫清晏被忽略了个彻底:“……”
不甘心被冷落到角落里种蘑菇的南宫清晏拿树枝敲开了第四只鸡,香气四溢。这回用不着推了,一人半只,人人有份。咬一口,板酥肉嫩,混着一点点辣味,再洒上忠叔带的调料,人人竖起了大拇指。吃完叫花鸡,几人又意犹未尽地把两只未全熟的剥了出来,架在火上稍稍烤了一会儿,外头脆香,里头鲜嫩,也是风味独特。
穆白啃着鸡腿,看着脸上带了烟熏效果的南宫直乐。这家伙以前也不是没在外头烤过东西吃,总是一丝不苟地坐着,身子挺得笔直,何曾这么狼狈过?
南宫清晏拿眼瞪穆白,不许乐!到后来,自己也忍不住乐了出来,跑出去找溪流洗脸。穆白把鸡骨头一扔,追了上去。
天色有点阴沉,月亮被云层遮住,只能看到一个黯淡的轮廓,星星更是几乎看不见。南宫清晏从袖中掏出一个匣子,打开,里头便飞出一些通身莹亮的小飞虫,比萤火虫大一些,有点像迷你版的小蜻蜓,正是穆白曾经见过的夜莹蛊。
得到出匣子透气的机会,这些优雅的小生灵显然很兴奋,在南宫清晏身前变幻着各种形状,轻盈地扇动着两队半透明的翅膀,时聚时散,照得周边全都蓝莹莹的。
见到穆白跟上来,南宫清晏不知下了一个什么样的指令,那些小飞虫便慢慢悠悠地摆出了一个“白”字。剩下的一些似乎想要拼一个“穆”字,但数量不太够,又或者笔画太复杂,最终变成了“禾白”的字样,还时不时掉个链子,一会儿少了一撇,一会儿“禾白”与“白”字撞了车,小家伙们便乱了套,逗得穆白直笑。
离了火堆,空气中的清寒就变得格外明显。穆白缩头缩脑地跟着夜莹蛊和南宫一道来到溪边,只觉得凉意沁人。
南宫清晏掬水细细地洗了脸,便要拿温度堪比冰块的手来冰他。穆白笑着躲避,两人在山岭间比起了轻功,腾挪跳跃,时而纵出老远,时而在一个小范围内闪来避去,最终还是穆白稍逊一筹,南宫清晏得意地伸手捏他的脖子。
穆白龇着牙等着那一哆嗦,脖子上却传来温热的触感。原来南宫清晏早已用内力将手烘热,不过是吓他一吓而已。
正有些意外,唇上一暖,却是南宫清晏趁机亲了上来,温柔缱绻,嗯,还带了叫花鸡的味道。穆白囧囧有神。
两人闹了一会儿,回去时南宫辙和忠叔已经在打坐休息了。火堆熊熊地燃烧着,不时发出噼嘙的响声,照得人脸上有些红彤彤的,很是温暖。穆白二人从血煞门的事开始便一直在奔波,原本时间太紧,都来不及感觉到累,这会儿酒足饭饱,心事也大半落了地,终于也困了起来。
穆白更是在幻境中大耗元气,顾不得打坐,直接在火堆旁弄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抱着膝盖打起了盹。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南宫清晏先是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安般地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南宫辙面容平和坚毅,忠叔一如既往地严肃着一张脸,穆白的脑袋歪在一边,头发有些乱糟糟地披在身后,显然累得很了,睡得嘴巴都微微张开,火光在他白皙的脸上微微跳动,显得静谧而美好。
南宫清晏的心里便安定了下来,往火堆里添了点柴,想到赤眼幻蝠的幻境,不由地笑了笑。
当时进入林中,他差不多是和阿白同时中招的。淡淡的薄雾弥漫开来,他发现自己身处前世的山洞中,身边是一具具东倒西歪的尸体,有的已经僵硬,有的尚自温热。他手中的重剑上沾满了血迹,并不是敌人的,而是他自己的——他的重剑是柄宝剑,一般沾不上血迹,只有他自尽后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中,才将重剑也染红了。
什么再来一世,什么报仇雪恨,什么亲人爱人全都好好的,仿佛只是心底的一点执念和不甘带来的临终前的一场梦幻而已。随着生命的流逝,这脆弱的美梦便立刻破碎了。自己要面对的,依然是冰冷的死亡。
血液在一点一点地流逝,身上渐渐地冷了起来,更深的疲惫则来自精神上。但冥冥中,又觉得有什么不对,有非常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