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秋拍了拍他的脸,“你看样还不够,就勉强用它帮你吧,我先走了。”
陈中秋反锁了门,从窗户翻了出去。临走前他趴在窗户上,看着床上大躺的人,“许立,不是所有你想要的,都会属于你。”
我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我只是想让别人明白,自己并不能像他们所要求的那般强大,但她现在不在身边,也听不到陈中秋的这番话了。
许立大叫出声,“陈国庆!”
陈中秋回头,“你喊什么?”
“你不担心他吗?你弄出来的那个傻子!”许立努力地翻过身来侧躺着,也许是下/体的疼痛令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陈中秋的手放开了窗台,语气冷硬。“他不用你操心。”说完大步离去。
身后传来许立若有若无的声音。“孙老头说他快不行了,他挺不过这个冬天!”
许立的话就像是一个隐秘的暗号,触动了我身上某个开关。从那以后我更加衰弱,整日昏昏沉沉,连梦和现实都快要分不清楚,像是即将迈入终结的老人,所有的苟延残喘不过是在等待最后大限的来临。
某天午后天气回暖,陈中秋开车来到市郊公园。这是他经常去锻炼的地方,随着入冬人也越来越少,我记得在一片草地上还有两个秋千,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午后温暖的太阳洒在身上,我慢慢地清醒过来。或许有一天我就会默默地死去,这个世上包括陈中秋都不会发觉。无人来认领我的尸体,因为根本不存在尸体。
陈国庆已经在几个月前的大火中死去了,也许活下来的只有陈中秋一人而已。
陈中秋下了车来到秋千旁坐下,跟一边的人聊了几句话。随后一阵久违的眩晕感袭来,我睁开眼睛,转动了下沉重的脑袋,旁边有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可以动了。”
我抬头,便看见孙大夫,也就是许立的父亲。“感觉怎么样?”
“我,我很晕。”我费劲地想站起来,双腿却像是绑了沙袋一般沉重,使不上力气。
“你太久没活动了,慢慢来。”
孙大夫轻柔地替我按摩着太阳穴,他的声音使我不由自主地卸去了疲惫和不安。许立的某些气质说起来跟他极为相似。我又想起临别前,那张俊俏的脸上布满怒意,竟意外地有些合适。
“陈中秋呢,他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他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呵呵,你是问这次,还是问十五年前的那次?”
我听不懂,孙大夫也不回答,他坐在秋千上微微晃动,眼睛看着前方,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有些难题,往往都是一味地逃避现实造成的,不管你接不接受,事情发生了,总得去自己面对不是?”
孙大夫转过头看我,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他眼角的皱纹都松弛下来。“你不知道吧,是陈中秋创造了你,现在他回来了,你的时间啊,不多了。”
☆、逃离家乡
陈中秋那天后再没出现,公司找他都快找疯了。我扔了陈中秋的手机,简单收拾了下,带上那株半死不活的捕蝇草上路。
我决定去找我妈。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无能软弱,自己的愚钝不堪不是自己的错,天生如此,由不得我,自然我也改变不得。但就像我妈说的,也许我跟一个傻子还有点距离,就像我怀里的这个小生命,别人都道它是死了,但陈中秋依然会给他浇水,他说“它没死,它只是在学习冬眠。”
事实上遇到陈中秋之后,我开始思考一些从未想过的事情。我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笨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消失,也许是陈中秋拜托孙大夫帮了忙,也许是之前过得太窝囊让老天爷最后给我一次机会。我这一生没有目标追求,也无所谓幸福不幸福,我只是希望能明白一次,亲口问问我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即使我明天就要死去。
我从附近的县城一个个找下去,有临县打工的人认出我,说在家乡有我妈的消息。我又收拾行囊踏上返程。
天降大雪,路上经过家里的那片麦地,肚子里有东西在剧烈地跳动。陈中秋也看到了,这片被白雪压弯了的一望无际的果实,依旧美艳动人。
我妈又在小学门前摆起了早餐铺子,她说她被骗去临县,穷困时有一位留着长发衣着华丽的女人帮她把店盘了回来。那个人叫孙许立。
我想起我的问题,刚一出声,我妈就把我狠命揉进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哪去了!妈还以为你,你个小兔崽子!”
我在家过了一段无拘束的日子。每天早上当我醒来,都会发现陈中秋的痕迹,或是身上多加了的衣服,或是嘴里苦涩的烟味,或是窗边沾有水汽的捕蝇草的叶片。
一天我在桌边醒来,面前放了碗刚出锅的胡辣汤。妈在后厨忙活,看着我笑道,“这孩子,还不快趁热喝了,不是你嚷着想喝汤的吗?”
我终于知道当我睡着时陈中秋醒来,并且能够自由地移动。于是夜里没人的时候我就会偷偷地跟陈中秋说话,第二天就能看到他在纸上写的回答。说起来这还是我们从未有过的交流。
他说他去跑过我小学的操场,去田里偷别人家的红薯来烤,还砸碎了老师家的玻璃窗。我问他是哪个老师,他说凡是知道的都砸了,谁让他们那么偏心呢。
我捏着纸条傻笑起来,怪不得做梦被人追着打呢。
陈中秋把我想**的那些事全**了个遍,甚至是没想过也